“As long as you're around，I'll follow you，you won't ever be alone”

——Jon McLaughlin《I'll Follow You》

大年初七，同學聚會。

林璧本來不想去，可拗不過鄭馨的死纏爛打。

從床上起來穿上去年買的大衣，套了個格子圍巾，頭發也沒梳，她就出了門。

下巴塞在圍巾裏，冷得縮肩的林璧在小區樓下看到了鄭馨，她一副紅妝，趕著去相親的模樣。

林璧看清了她努嘴，而對方看清了她眼裏的笑意一哄而散。

沒等鄭馨開口林璧就拉開車門就一屁股坐上了副駕駛，坐下後手也插在大衣口袋裏。

“你怎麽這樣？”

鄭馨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林璧給了個白眼。

“我怎樣？”

“穿成這樣你叫我怎麽見人？”

“行，那我不去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可鄭馨這時手快的把車門給鎖了。

“算了，算了，反正你也就這點出息。”

鄭馨幽怨著臉發車，林璧一臉葛優癱的坐在副駕駛，盯著車窗，系上了安全帶。

和鄭馨是高中同學，在那些多愁善感的青蔥歲月裏，她倆曾經不離不棄。

林璧高三因為厭學癥晚自習時候時常翻墻出去上網，是鄭馨拉著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規勸。

上網通宵早自習遲到沒吃到早餐，也是鄭馨買好了送到抽屜裏……

因為鄭馨林璧還去約了心理老師，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林璧在公共電話亭給鄭馨打電話，林璧說了對不起，而話筒那頭鄭馨卻淚流成河，也不斷的重覆著一句話“璧，我就知道你會變好的。”

“璧，我知道你會變好的。”

鄭馨一邊啜泣卻喜悅無比的聲音，現在想起，林璧還記憶猶新。

也是那時候起，林璧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讓一個會為她流淚的朋友再為她流淚。

想到以前的事林璧別頭看了眼鄭馨，但面對那張妝容精致的不羈的臉，實在不能連接起曾經那個清純可愛的人兒。

“看什麽看？是不是覺得我又變美膩了？”

發現了她的目光，鄭馨扭臉笑得嘚瑟，還一手蘭花指的托腮。

往事裏她美好的一切都因眼前這副猥瑣的模樣而破碎，林璧一個白眼後看向了車外。

“前面有交警。”

這話一出鄭馨立刻警惕，托腮的手立刻回到了方向盤。

看她那副緊張的受騙模樣，林璧終於露出了笑臉，而此時的鄭馨反應過來，嬌嗔的伸手拍了下她之後，才肯解氣。

“聽說李冰倩跟了富二代把陳榜給甩了。”

等紅綠燈的時候，鄭馨對著鏡子一邊補妝一邊開口，林璧心一顫，裝作若無其事。

“他被甩了關你什麽事？”

鄭馨聽了響亮的“啪”的一聲，收起了粉底盒，剛好綠燈亮了，她掛檔發車。

“姐是要光鮮亮麗的去他面前扭一圈，看看他那破落樣！叫他當初不聽我勸跟李冰倩在一起！活該就現在的下場。”

鄭馨笑得嘚瑟，而林璧似乎也明白了她這次聚會如此積極的原因。

鄭馨和陳榜從小就玩得好，一起小學，一起初中，一起高中，外人眼裏的青梅竹馬，熟人眼裏的如兄如弟。

可到了高中，情竇初開。陳榜抽了條，五官能看，皮膚白皙，加之一副冷漠的性子，得了不少女孩子的歡喜。

情書收了不少，而他只對李冰倩情有獨鐘，做了兩年備胎，最後終於扶正，成了她男朋友。

陳榜是在做備胎期間跟鄭馨鬧翻的，剛烈的她怎麽能受得了自己的死黨被一個校園裏名聲狼藉的女生呼來喚去？

可終究在一次李冰倩梨花帶雨的哭訴裏，穿一條褲衩長大的十幾年的友情還是敗給了一見鐘情的愛情，也是從此，鄭馨和陳榜形同陌路。

回顧他們仨的故事，林璧也只算是個路人甲乙丙丁。

那時候她做得最多的，就是聽著鄭馨罵李冰倩各種不堪的詞匯，然後哄著在寢室樓廁所裏醉倒的她去床上數羊。

鄭馨不愛陳榜，她為他喝酒只是感慨十幾年的交情不如一個剛認識的女生，那種我以為我在你心裏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獨一無二突然變成了連個影兒也沒有的荒涼，真的有時候比失戀還痛不欲生。

喝過酒後鄭馨就重新做人了，嘴裏在沒有出來過陳榜這個名字，再看到他也只是一個寒冷的眼神。

林璧當然也故作淡然的看著這一切，與鄭馨站邊，絕口不提他們。

後來讀大學，陳榜跟李冰倩沒能一個學校，雖說他們還在一起，但很多跟李冰倩在一個學校的同學都說陳榜只是備胎。

不斷有傳言說李冰倩腳踏很多只船，跟同學開？房，上課摟抱親！嘴……

不知道陳榜信不信，但林璧是信的。因為陳榜太悶了，而李冰倩又太活潑。

林璧高一開學的時候去食堂排隊買飯卡，不下心走錯進了沒什麽人的小炒部，然後就親眼看到李冰倩跟一個殺馬特男生在交換口水。

那是夏天，李冰倩穿著吊帶短裙，白皙的長腿和胳膊都掛在那個殺馬特男的身上，而殺馬特男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伸進了她的裙子。

林璧看到這個場景下巴差點沒掉下來，但被殺馬特男瞄了一眼之後蹭的就逃了。

這事她沒對任何人說過，李冰倩背對著她，所以也不知道她曾經出現。

而在那個殺馬特非主流橫行的年代，林璧還以為李冰倩是高三的學姐。

當然也是這一幕，給高中時純真的林璧，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可怕印象。

陳榜呢？不愛說話，成績班上前五，高一個子不高軍訓的時候還是第一列的前幾個，可到了高二，就長到教室後面去了。

李冰倩是藝術班的，因為兩個班的教官玩得好，所以會一起活動，那時候知道李冰倩跟自己一個年級，林璧的心都是懸著的。

除去那日少兒不宜的畫面，李冰倩還是青春靚麗的，她長得美，身形修長，表演節目的時候從容淡定載歌載舞，於是有一堆男的迷她，但只有陳榜一人堅持了兩年。

鳴笛聲讓林璧回神，一看已經到了酒店，火爆脾氣的鄭馨等著前面從車位裏慢吞吞出來的比亞迪，不耐煩的摁著喇叭。

林璧扭頭看了眼她不淡定的模樣，嘆了口氣看著窗外。

“跟你出來真的好怕被打。”

“閉嘴。”

鄭馨一個白眼，比亞迪終於走了，她快速的倒車入庫，然後開門下車。

一出車門寒風刺骨，林璧縮著脖子裹緊圍巾，緊跟鄭馨的步伐，到了門口鄭馨回頭看她，眉頭皺的可以掛臘肉了。

“又怎麽了？”

林璧不爽的問她，她卻伸手推了下她的額頭把她的下巴從圍巾裏露了出來。

“不是說胖子不怕冷嗎？你打扮上不給我用心，氣勢總得給我來點吧？能不能擡頭挺胸，趾高氣昂啊？”

鄭馨邊說邊拉直她的肩膀，林璧臉上不樂意，可身體還是任她擺布。

終於覺得妥當，兩人一起上了電梯，進了酒店，問了包間，拉門直入。

門一開林璧第一眼就看到了陳榜，坐在角落裏，穿著土黃的呢子大衣，戴著黑框眼鏡。

聽到開門聲他跟大夥一起看了過來，但看清了她們目光又即刻收了回去。

林璧已經好幾年沒見過他了，記憶深處他都是穿著超級英雄圖案的T恤和藍色牛仔褲，站在操場邊上，明朗的笑。

明明陳榜很少笑，可她腦子裏卻都是他的笑臉。

這次再見只是輕眼一瞥，就看懂了他臉上的滄桑。

他跟李冰倩的故事也許是李冰倩的驕傲的歷史，也也許是那些幸災樂禍人眼裏的談資，可於她林璧，卻只是莫名的心疼。

鄭馨為了在陳榜面前刷存在感以達到“不聽老人言”的報覆，跟大夥打成一片，不斷的碰杯敬酒，討論著生活中的輝煌。

林璧默默進食，最終不能融入她的熱鬧，拿著碗筷坐遠，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作不經意的看向那個角落，陳榜孤單的坐著，不停的喝酒。

她嘆了口氣，也無能為力。

吃飽喝足了從酒店出來有人提議一起去唱歌，林璧看著鄭馨被那群熱鬧的同學簇擁著走遠，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跟上去的必要。

“林璧，你不去嗎？”

一個男同學從她身邊經過，停下來沖她微笑，林璧楞了一下，想起不起他的名字，不過也沒什麽大礙。

“不想去了，幫我告訴鄭馨一聲，說我先回去了。”

禮貌的微笑，男同學點頭，走了幾步有停下來看了下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跟上了大部隊。

林璧站在冷風裏哆嗦，環顧廣場找著去公交站的路，擡腳要走的時候卻被酒店門口的一道不穩的身影給定住了。

是陳榜，他踉蹌的沖到了一棵樹邊，弓著身子，埋頭嘔吐。

沒有了熟人，她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放肆，深情而難過的看著，最終朝著他走了去。

在他放開了樹幹往一邊倒去的時候她加快腳步手離開了溫熱的口袋一把扶住了他。

第一次與他挨得這麽近，沒有浪漫，卻是一鼻子的酒精味。

找到了支撐的他楞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她後，又推開了她蹲了下去吐了一片。

酒店門口的保安看著他們黑了臉，從門口走來，林璧一緊張，硬架著他趕緊離開。

路邊攔了一輛出租，把他塞了進去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司機師傅問去哪裏，林璧不假思索，報出了他家的地址，司機發車，而身邊的陳榜身子一歪，把頭落在了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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